飞星掠影

【灰喜】色彩信使

灰喜清明24h，19：00

色击梗，ooc预警

标题废，全活动最水就是我

一句话概括：灰喜大型秀恩爱现场

色击：极少数的一种病症，患病的人自出世起只能看见黑白两色，直到遇见命定之人，眼中才会出现世间所有颜色。一般是同时出现，但也有延迟几分钟甚至几小时，最多不超过一天。

 

 

 

一

进入科研中心是灰太狼自小以来的梦想。

他也的确是发明领域万里挑一的天才，天资出众，勤奋卓群，简直是如果他不成功别人也都不配的模范典型。

但是，身为顶尖发明家的灰太狼却有一点致命的缺陷。

从出生起，他便无法看见颜色。

他经历过失败，常常因为分不清彩色的指示灯而搞砸实验；而在别人谈笑着讨论他们身边习以为常的所谓色彩时，灰太狼只是一个人待在角落摆弄那些浅色的工具、深色的标记。

他像一只独狼，常年独处，周而复过着孤僻而枯燥的生活，没有人拥有他的缺陷，也没有人拥有他的才华。

 

 

二

当世界只有深浅，会是什么感觉？

灰太狼也许知道名字中“灰”的含义，但他无法理解他人所言的红橙黄绿。

“颜色”的概念早已抽象模糊，烂在肺腑，像极了一道麻木而不自知的陈年旧伤。

浅色的天空、深色的道路。

他自己有着柔软而深色的头发，映衬着因常年研究实验而浅色极淡的皮肤。

他走在浅色的草丛之中，只是低头瞅着自己深色的靴子踩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小时候，父亲黑太狼因此翻遍医书找出了问题所在：原来这是一种病症。

在灰太狼尚小的时候因为别人的嘲笑而委屈不已时，严厉的父亲对他解释道：“等你长大，遇见一个人，就会好的。”

灰太狼泪眼迷蒙：“什么……人？”

父亲没有多做解释，摆摆手远去了，而那高大而深沉的背影成了灰太狼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有关父亲的碎片。

 

 

三

呵，我灰太狼还不屑于看见那些颜色了。

颜色算什么？

这世界深即为浅，浅即为深。

他埋在虚空中漂浮的海洋之下二十余年，渐渐放弃了对色彩的最后一丝期望。看不见又能怎样？至于那“一个人”……也不过是这深浅尘世中另一个虚无缥缈的泡影吧。

 

 

四

某一天他自得其乐地哼着歌躲避人群，在实验室的角落制作着模型，冷不防一只手从后面拍上了他的肩。

含着笑意的淡淡声音传来。

他回过头打量了一眼，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看样子二十出头，甚至说二十不到也有可能，颜色极浅的短发柔软地垂在耳边，深浅分明的眼瞳盈着粼粼的微光。

意外地好看。

那人说：“你好啊，灰太狼前辈。久仰大名，我是新来的喜羊羊。”

灰太狼的手仿佛不受控制地伸出去与他相握，那人的眼眸弯弯，看起来心情很好。

而灰太狼的世界在顷刻之间仿佛天地转移，洪荒倾没。

忽然间，世界有了温度。

 

 

五

一切都变得不同。

实验室纯白色的墙壁刻着细细的纹理，墨绿色的实验台上摆放着五颜六色晶莹的化学试剂，他的白大褂勾勒出身体的弧线，手指上微小的伤痕是伤疤愈合的深红色。

而面前喜羊羊的脸如同一副淡雅的水彩正一层层晕染上本该有的颜色。

银白色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在空中摇动，深黑的眉形状优美，而那一双眼眸如世间最明朗的星辰，直直落进灰太狼的心底。

那是清澈的湛蓝色，灰太狼第一次能够看到。

 

 

六

他第一次中途放下未完的实验，匆忙地回到家中。冷水抹了把脸，这才愣愣地躺在沙发上。

心想：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家具的颜色在斑驳的岁月中无声地显现出来，深棕色的地板，漆得一丝不苟的白墙，浅紫色的沙发，还有手中潮湿的灰色毛巾。

一切都可以不再用深浅来形容，他目力所及，皆是大千世界的纷多色彩。

喜羊羊就是那个人。灰太狼想。

那个年轻人，那个孩子……他闭上了眼睛。

仅仅是匆忙之下的惊鸿一瞥，他为他的世界带来了颜色。

 

 

七

交握的手被灰太狼挣脱，喜羊羊一直有点茫然。他的性格安静不下来，于是就向周围的人打听，“色盲”二字突然传至耳畔，喜羊羊愣了神，眸中透出一点寒意。

原来……是和他一样的病患。

 

 

八

喜羊羊，是同样囿于无色之中的困兽。

少年拥有毋庸置疑的天才大脑，一路跳级保送来到了最高学府，又被导师推荐至全球顶尖的科技研究中心实习。

他人生中的唯一波澜，是五岁那年父母离开去外地参加一个高度机密的工程，从此分别十余载，再无相见。

他的父亲曾对他说：“喜羊羊，你看。人们说天空一碧如洗，那是天空深邃的湛蓝；树木的枝叶苍翠欲滴，那是生命的颜色。”

“你的眼睛是湛蓝色的，胸前这个铃铛……”

喜羊羊抱着脑袋不愿意听。

直到父亲叹了口气，道：“我和你妈妈也是这样，从前，只能看到黑白的世界不可避免地带来麻烦，然而自从遇见她的那一刻……”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摸了摸喜羊羊的头：“我们要走了，喜羊羊。记住，只要遇到你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你就能看到缤纷的色彩。”

 

 

九

第一天的工作不算辛苦，他回到家，突然开始变得懵懵懂懂起来。

一切都与他平常所见的不太一样了。

浅色的碗碟上勾勒的深色纹路正在一点点渗出泛着微光的墨蓝色。他手中的竹筷是深红色，色彩的世界犹如银河倒悬倾泻，层层叠叠延伸着蔓向眼前。

他看到镜中自己的双眼——那是清澈的湛蓝色。

“只要遇到你生命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你就能看到缤纷的色彩。”

 

 

十

木质的家具纹理清晰，米色的温柔浅淡与红木的雍容厚重同时映在眼底。

他跌跌撞撞地从储物柜里摸出珍藏多年的铃铛，只见那小小铃铛躺在手心里，散出璀璨的金色光泽。

从前的一切浅淡与深沉都消失不见。

他愣了许久，脑海中缓慢地回忆着今天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仔仔细细来回逡巡，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在回到家中这一刻，虹膜深处才显现出这动人的色彩。

你……是谁？

 

 

十一

刚刚出现丰沛色彩的世界对灰太狼来说总是不习惯的。

喜羊羊还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他虽是发明领域的怪才，但他的世界和他曾经的不一样。

他的世界一直有着多情的颜色。

由深浅转化而来的浓墨重彩无处不透着让人心动的喧嚣与明亮，就如他笑意盈盈的蓝色双眸。

 

 

十二

前一天晚上灰太狼刚刚决定以后还是躲着点喜羊羊为好，第二天早上看到自己的实验室凭空多出了一整套的别人的东西和工具。

……什么情况？

喜羊羊又一次从他背后出现，笑嘻嘻道：“灰太狼，以后我们就是搭档啦。”

他笑着咧开浅红色的唇，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灰太狼在他清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皱皱眉，问：“为什么？”

“昨天说了我很崇拜灰太狼前辈你啊，于是我递了申请报告要和你做搭档，今天被批准了，”喜羊羊说，又一次伸手去握他的手，“合作愉快呀！”

 

 

十三

那人眼镜边缘是泛着墨蓝光芒的乌黑颜色，白大褂上有不少道皱褶却一尘不染，据说戴了很多年的帽子是温暖的橙黄色，墨绿色的瞳孔好像静静隐藏着许多东西。

这一切都对刚刚拥有感知色彩能力的喜羊羊来说太为奢侈，他愣着神看了半晌，只见灰太狼高挑起眉，语气中透着高傲的挑衅：“是么？我可不找没有能力的搭档。”

喜羊羊不怒反笑，他拍拍灰太狼的肩膀，抬起手潇洒地一撩头发：“我会用能力证明给你看的。”

还挺天真。灰太狼想。

 

 

十四

愉快的合作就从喜羊羊进入研究中心的第二天起开始啦！

色彩感知的恢复让二人最后一点的短板都被补齐，本就精湛的技术也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灰太狼虽然不怎么和喜羊羊说话，喜羊羊却经常把自己的设计图纸给他看，他的创作总是能让他两眼放光，灵感泉涌，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渐渐缓和，有升温的趋势。

 

 

十五

“……”

此刻美羊羊已经在实验室外面敲了十分钟的门了，明明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灯亮着，却没人来开门。

里面突然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声音：

“这个姿势会不会比较好？”

“不行，就刚才那个，我喜欢那个。”

“这种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只听你一个的意见？把腿抬高点，我看看……”

美羊羊表示自己有点害怕。

 

 

十六

“他们在实验室干什么事呢？！”隔壁同样偷听墙角的沸羊羊已经怒不可遏，他一下子上前施加蛮力撞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碰”的一声巨响以后，实验室里外的四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坐在桌前手上拿着图纸的灰太狼：“……”

站在实验台旁边举着模型的喜羊羊：“……”

美羊羊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你们……在干嘛呢？”沸羊羊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

“呃……我在和灰太狼讨论怎么改机器人模型的图纸啊……”喜羊羊说。

灰太狼扶额。

沸羊羊疯狂咳嗽了几声，道：“你们，你们继续。咳咳咳咳——”

 

 

十七

“呼，终于完成了。”

喜羊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对灰太狼说。

“没想到，你这小子也有点本事。”灰太狼的眼中也有着相同的惊喜与骄傲，他不自觉地在空气中伸出手递到喜羊羊面前。

待他反应过来时，喜羊羊已经伸出手，“啪”的一下和他击了个掌。

“灰太狼，不如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怎么样？”

灰太狼怔了一下。这小鬼笑起来还挺……

喜羊羊看出他想拒绝，立刻在他说话之前捂住他的嘴，盯着他瞪大的眼睛说：“哎呀，只是吃个饭，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好不好好不好～”

灰太狼掰开他的手，一时呼吸有点重。“你这小鬼瞎胡闹什么呢，我……”

喜羊羊睁着蓝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手撑着下巴做出一朵小花盛开的姿势，轻轻叫了一声：“咩～”

“……”

灰太狼背过身去大步走远，遥遥向他比了个“好吧”的手势。

 

 

十八

夜晚，自助餐厅里灰太狼看着喜羊羊拿来的两瓶酒直接懵了。“小鬼，这谁教你的？”

喜羊羊很无辜：“怎么了？你一瓶我一瓶，没问题啊。”

灰太狼一把夺过俩酒瓶：“你成年了吗你就喝酒？小孩子不能乱喝东西知道不？”

“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啊……应该可以喝一点吧。”喜羊羊对着手指尖说。“灰……”

“你给我闭嘴。”灰太狼在他又一次撒娇之前抢先打断了他。为了不让未成年沾酒，灰太狼尽职尽责地干了一大杯，破灭了喜羊羊的希望。

喜羊羊吃着甜点，时不时抬头看灰太狼一眼。灰太狼一下子喝了酒有点头晕，正用手揉着太阳穴。机会来了，喜羊羊偷偷一笑，小心翼翼地把一瓶酒拿过来，直接仰头闷了一口。

 

 

十九

“咳咳咳——”

这酒这么呛的吗！

喜羊羊一边疯狂咳嗽一边拍着胸口，灰太狼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跑到他身边给他顺气，开始絮絮叨叨：“你这小破孩子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让你喝你偏要喝，是想把自己呛死吗？！”

“咳咳咳……我不是……咳……我没有……”

好一阵儿喜羊羊才缓过气来，瘫坐在原地不动了。他脸颊泛红，静静地喘着气，突然“嗝”了一声，伸手要继续摸被灰太狼推远的酒瓶。

“喂喂喂——”

“大叔，就让我再喝点嘛……”

“你已经醉了！还喝？”

“我没醉啊，你看我挺好的啊，再来一小口……”

“不可能！”

“大叔……灰太狼……”

 

 

二十

灰太狼突然感觉醉意也上来了。

酒精正在一寸寸麻痹着舌尖与大脑，他眼前出现轻微的眩晕，把面前的人的脸庞模糊成了温柔的细碎光影。

这是他第一次与他人合作成功而出来一起吃饭。

从前，因为他个性中孤傲与冷僻，还有视觉硬件的缺陷，基本没人愿意和他合作，更别说做搭档了，每次的聚会活动也都是还没邀请都事先被他拒绝。

反正他足够顶尖的大脑能够帮他完成一切实验与发明，只要他想，色彩的缺陷也能弥补。

只不过某些时候心底的缝隙还是会翻涌上来：

他的世界，没有颜色。

只有黑白灰的深浅，那样无力而单薄。

而此刻，喜羊羊脸颊泛红，笑嘻嘻地盯着他，大声嚷道“我没醉，我还要喝”，却打乱了他心跳的节奏。

可是他终究和他不一样，不是吗？

 

 

二十一

“灰太狼你就是个大坏蛋……居然连一口都不让我喝，我明明没醉啊……”

喜羊羊委屈地嘟囔着。

他自己一个人小声嘀咕了半晌，慢慢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落了一片黑影。

“坏蛋……你们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们”？灰太狼酒醒了一半。

他不自觉地松开了紧紧握着酒瓶的手，想要认认真真看看那人的眼睛，忽觉手里一空，喜羊羊趁他不备飞快地抢走了酒瓶。

“咕咚”闷了一大口。

 

 

二十二

等灰太狼再一次把酒瓶从这个小恶魔手上扒拉回来时，已经被他喝得差不多了。

喜羊羊抹了抹嘴角，心满意足地笑着“嗝”了一声。

“哈哈哈！大叔，你有点笨哦。”

灰太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他极力忍住揪着这小子的一头白毛教训教训他的冲动，说：“很好，喜羊羊，明天早上开始没人帮你签到了……”

喜羊羊哀嚎：“你太残忍了……不要啊灰太狼！！”

 

 

二十三

他抹了把眼角因酒精刺激而流出的生理泪水，望着灰太狼好整以暇的眼神，这才慢慢道，“我……其实，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外地参加一项封闭的研究项目了，到现在我对他们的记忆也剩下不多啦。”

灰太狼眉头微微蹙起来，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他望着喜羊羊蓝色的眼睛，有点醉酒后的茫然，也有点隐藏在活泼表象深处下的悲伤。

“……我……”喜羊羊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我记得他们给了我一个铃铛，还对我说，等到哪天找到喜欢的人，就要把铃铛送给他。”

“但是，我真的很傻，明明都看见颜色了，却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二十四

看见颜色。

灰太狼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

原来，喜羊羊是和他一样生来只能看见黑白两色的人。

只有当遇到一个人，世界才会被赋予大千世界中多姿的色彩。

原来真的是他。

 

 

二十五

“灰太狼，你说会不会是你？”喜羊羊突然盯着他问道。

灰太狼一刹那绷住了，顿了一下，说：“……我和你一样看不见颜色，但是，你想多了。不是我。”

“我看不见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二十六

喜羊羊缓缓点头，说：“这样啊。”不知道他得知不是灰太狼以后是什么心情，庆幸还是失落。

下一秒，他又笑起来：“不过灰太狼，能够遇到与自己相同的人真的很有缘分，祝你早日遇到自己的那个她呀！”

“你父母……”灰太狼沉着声音答非所问，“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喜羊羊耸耸肩：“没有呢，我觉得是遥遥无期。”

灰太狼叹了口气，说：“行了，别难过了，作为安慰，我允许你再喝一口。”

喜羊羊开心得快蹦起来了，灰太狼忍着笑意，说：“不过下次喝得等到成年。”

 

 

二十七

宿醉过后头疼得厉害，灰太狼一路走到实验室眼睛都是模糊的。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的颜色不像刚刚恢复以后那样鲜明。

他迈进实验室，看见往日都要他替着签到作弊的某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

“喜羊羊？”灰太狼十分意外。

喜羊羊一个未成年喝完酒看起来竟然没有一点宿醉的样子，他眨眨眼睛道：“灰太狼。”

这语气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告诉他，灰太狼说：“怎么了？你找到是谁了？”

喜羊羊顿了一下，缓缓摇摇头。

他仿佛是在思考到底怎么开口，良久才继续道：“灰太狼，昨天晚上我爸妈来信了。”

灰太狼诧异道：“真的？他们要回来了？”

他昨天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消息吗？

“不是的。”喜羊羊慢慢说，声音似乎都没了往日的活力，“他们在信上说，已经知道我有足够的能力，让我也去参加那个研究。”

 

 

二十八

灰太狼怔了一会儿，扯出一个怎么看都很僵硬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说：“这是好消息啊，你去了就能和父母团聚了嘛。”

喜羊羊小声地叹了口气，说：“是啊。”

这好消息听起来真像坏消息。

简直比坏消息听起来还糟糕。

这一声过后谁都没再继续发话，往日讨论实验的争执与赞同的声音好像否还在空气里回响。

喜羊羊像初见那样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问：“灰太狼，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别做梦，小鬼。”灰太狼拍掉他的手。

明明喜羊羊好不容易能和远方的父母团聚，他作为搭档甚至能算朋友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该死的笑容却怎么也扯不起来啊。

喜羊羊“哈哈”笑了两声，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笑着说：“那这样，你要是哪天想我了，不如帮我找找我的命中注定到底是谁。我——那是我来这里的第一天，等我回家以后才看见的。”

话音落下，他没忍住补了一句：“话说，有色彩的世界真的很奇妙，灰太狼。如果视觉也能共享，我真的很想很想将它分你一半。”

 

 

二十九

如果你的虹膜之上能投出我视觉中如此妙异的颜色……那比我一人独自占有更令我开颜。

 

 

三十

“你是刺激我还看不到吗小子？”灰太狼捏起拳头对着他的脸作势挥了两拳，充满威胁意味地问。

“哎呀不不不，我可不敢啊。”喜羊羊抱着脑袋非常害怕的样子。

你这……不如改行当影帝吧。

灰太狼显得有些郁闷地道：“你来这里的第一天，你却回家才看见，你这视觉恢复怎么还有延迟的？”

“是啊，令人窒息的操作。”喜羊羊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希望你恢复的时候可别这样，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世界就能填上色彩，这样就不用焦头烂额找不到是谁了。”

 

 

三十一

像用水墨渲染的画面，一层层地蔓延，直到他的眼睛在他心底映下不可磨灭的动人烙印。

我经历过，灰太狼想。

这个人就在我的面前，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三十二

“所以，灰太狼前辈，我真的要走啦。”

喜羊羊站起来，像初见那时流露出浅淡的笑意，湛蓝色的双眸写着许多无声的话语，然而出口以后却如同穿梭过宇宙留下洗净的铅华。

“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他说着，脸颊微微红了。

“但是……很高兴认识你，灰太狼。”

 

 

三十三

喜羊羊走得很仓促也挺草率，但是是真的走了。

灰太狼有时候觉得他只是上天的某位信使，成为了他生命中匆匆过客却为他带来了满世界的颜色。

可是，既已带来无法磨灭的心动，又怎甘于屈居心底，仅仅成为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一粟过客？

临别时喜羊羊微红的笑颜还在眼前盘桓，他望着他笑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谁也无法证明为他们带来色彩的正是彼此，他想。

世界总是充满遗憾。

真是愚蠢啊……他怎么就能肯定，为喜羊羊带来色彩的人一定就是他自己？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无数次夜色深沉，他从梦中惊醒，用力地抹了把脸。

 

 

三十四

日子像往常一样不咸不淡地过去。

灰太狼总是不愿意数喜羊羊究竟离去多长时间了，这样好像是往他伤口上撒盐一样。

独居独处的日子谁没过过？况且，那是已经被他刻进骨里融入血肉的生活啊。

 

 

三十五

手中的玻璃杯“哗啦”一下掉在地上，碎成了满地惨烈决绝的晶莹。

眩晕之下，灰太狼扶住墙强迫自己站稳。

再次睁眼，面前的视线发生了不容忽视的变化。窗外天空碧色的广阔渐渐褪去，如同一幅从未填过任何色彩的苍白宣纸；凋零的枯叶随着风狂舞，一帧帧地失去了本就走至生命尽头的颜色。

实验室中药剂的颜色也在一点点流失，像极了有双无形的手正在做着实验。

恶魔正渐渐从他的世界里夺取色彩。

夺取他拥有色彩的权利。

 

 

三十六

从不太惹人注目的细枝末节开始，颜色仿佛流动的潮水般一点点无声褪去。

灰太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恐怖的变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会不会是喜羊羊出了什么事情？

色彩像被抽走的灵魂，留下较之从前更加苍白无力的幕幕景象，如同……生命尽头的荒原。他置身于茫茫晚秋的人海之中，任色彩流沙般从指间滑落，无法握紧，无法追寻。

“电视台实时报道，您好我是记者，今天下午三点在城郊一号路发生一起车祸引起的爆炸事件，目前多位重伤者正在抢救……”

在秋日末的旷野之中，冰冷而急促的女声报导好似无言悲鸣的丧钟，预示着黄昏与黑夜的到来。

心脏在跳动中将丝丝缕缕的情感连成一线，直冲神经——

喜，羊，羊。

灰太狼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有着强烈的感知能力，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好像定时炸弹只待轻轻一拉脆弱的引线就能立刻燃爆。

眼前仍是急剧褪色的世界。

他一把拢紧了白大褂的衣领，于翻卷呼啸的狂风之中夺门而出。

 

 

三十七

时隔多日，灰太狼根本没想到再次见到喜羊羊的场景会这么惨烈。

事故现场因爆炸而漂浮在空气中的附着物呛着呼吸道，浓烟滚滚之下灰尘迎面扑来，直接撒上了灰太狼的白衣。

他用尽全力奔跑，跳上了救护车，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探向那个安静躺在病床上、面上罩着氧气面罩的人。

喜羊羊的的装扮显得风尘仆仆，衣衫上有着混杂着尘土的血迹，银色头发微微凌乱地垂在耳畔，灰太狼已经没办法再分多余的力气去分辨那究竟是白色还是浅色。

他半张着一双蓝色的眼睛，那蓝色映在灰太狼眼底连续不停地消去每一点每一寸厚度与温度。

“喜羊羊……”

灰太狼去抓他垂下的手，触手是那人冰凉的体温，内心的恐惧一瞬间达到顶峰，仿佛下一秒面前的人就会随着颜色一起不受控制地消失。

 

 

三十八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着颤：“你别睡，要醒着……你这小鬼给我睁着眼睛，你要是敢睡……”

眼前就这样无可救药地，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从前的画面。

怎么样呢？

“你好啊，灰太狼前辈，久仰大名，我是新来的喜羊羊。”

笑着说崇拜他的喜羊羊。

“灰太狼，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合作愉快！”

第一次与他合作的喜羊羊。

“哎呀，只是吃个饭，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费尽心思向他撒娇，只为了邀请他吃饭的喜羊羊。

“我没醉啊，你看我挺好的啊——”

气势汹汹嚷着自己没有醉的喜羊羊。

“不知道呢，我觉得是遥遥无期。”

明明那样难受，倾吐完心声后又不动声色披上伪装，整理好所有的软弱故作坚强的喜羊羊。

“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那个她呀！”

笑得阳光般灿烂，祝福着他的喜羊羊。

“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但是，很高兴认识你，灰太狼——”

临行前红着脸颊，和他告别的喜羊羊。

喜羊羊喜羊羊喜羊羊——

这样一个明亮的人，为他的世界带来了色彩，带来了光与热，他把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他，此刻自己却躺在病床上，奄奄垂危。

滚烫的泪水不自觉一滴滴打在手背上，灰太狼感觉喉咙简直被世间最酸涩的东西堵住了，他说：

“你要是睡过去了，我就永远不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三十九

喜羊羊想要伸手去抚一抚他的眼眶，却终究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显得很努力地勾一勾唇角，竟然就这么对灰太狼笑了起来，看起来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灰太狼内心是又气又急，他紧紧握着喜羊羊的手，把一侧耳朵向他唇边靠去——

喜羊羊的声音很虚弱，听起来说得也很艰难。

他说：

“我一直知道……是你……”

 

 

四十

随着喜羊羊阖上双眼，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灰太狼世界中最后一抹颜色也消失殆尽。

没有了。

世界重新回到了起点。

无色的床单，浅色的病护服条纹，从喜羊羊包扎着的纱布底下渗出的深色的血迹。

他浅色的头发有一绺不安分地飘拂在了眼睑之上，安静地闭着的双眼连最后一丝湛蓝的笑意也杳无踪迹。

灰太狼出了神。

一刹那的生死仿佛已重演数百载的轮回，又好像这漫长的岁月与相识相知终究不过只是短短一瞬。

喜羊羊被推进抢救室，灰太狼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冷漠地打量着阔别许久的无色世界。

深，与浅。

麻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厌恶。混杂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连一片瓷砖都浅淡得令人生厌。时间逐步走向黑夜，长空无尽，广袤的夜色深深沉沉，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在他被恐惧与悲伤填满的心头。

就如饮过佳酿后不甘再咽苦果，曾经既已拥有，如何能再次忍受失去的痛苦？

 

 

四十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也许是黎民破晓的时分，灰太狼无声地静坐在长廊的角落，冷淡地望着窗外依稀透出的一抹浅淡的天光。

苍白的天空逐渐拥有了浅淡的质感，身后的抢救室中，躺在病床上的人被缓缓推出。

灰太狼站起来走过去，看见喜羊羊脸色很苍白，手上点滴还连着七七八八的吊瓶。

他被安置在了重症监护室，灰太狼也开启了漫长的等待。

浅色的天空、深色的道路。

他自己有着柔软而深色的头发，映衬着因常年研究实验而浅色极淡的皮肤。

他走在浅色的草丛之中，低头瞅着自己深色的靴子踩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

每天来到病房探视的时间十分短暂，灰太狼就总是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望向里面喜羊羊安静的睡颜。

他的梦境似乎很美好，因为他的神情没有透露出一丝伤病的痛苦，而是格外安静平稳的神态。

最后最后有色彩的景象，是他阖上湛蓝的双眸，手指从他掌中垂落，眉目在无声的时光里凝定成了一幅浅淡的水墨，一帧帧定格在灰太狼心上。

“我一直知道……是你。”

灰太狼想，我也是。

我一直知道是你。

 

 

四十二

他想，这小子当时说得轻松，可是没有父母在身边，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怪让人心疼的。

他想，把话藏在心里不说的习惯真不好，一定得改。明明都知道是他了，偏偏不说，等他醒来得好好收拾一下他。

他还想，他回来了，看来那项机密工程是成功了，他真的很厉害。

喜，羊，羊。

 

 

四十三

苍白，单薄，无力。

深深浅浅。

与从前有颜色的世界交相辉映，交错交织成一片景象月光般覆在心上。

是他的容颜。

喜羊羊，等你醒来，我向你告白。

 

 

四十四

天空边缘慢慢地渗出一点点浅淡的蓝色。

喜羊羊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灰太狼每天都顶着黑眼圈守在病床边上。

病号服的条纹正一寸寸扩散着浅蓝的色泽，沿着喜羊羊的衣袖，一点点地游走至衣领，流向瘦削的腰身。

灰太狼用力地闭了眼，再次用力睁开——

白色的瓷砖凝着明亮的灯光，一丝丝地重新笼罩在视觉系统之中。

病房里的镜子映出窗外的天空，秋日深邃的湛蓝颜色，白云温柔，微风吹拂着正在进行生命更迭的枝丫。

片片落叶枯黄却义无反顾地投入大地的怀抱，零落成泥却丰满了生命的含义。

明明这些景象就像一幅幼稚而拙劣的儿童油彩，却被造物主用颜色重新赋予了更深刻的意义。

也许不久，也许下一秒。

他就能够重新拥抱他的全世界。

灰太狼握着喜羊羊的手指轻轻摩挲，他沉思了一会儿，低声说：“再不醒，我就亲你了。”

 

 

四十五

喜羊羊的睡颜依旧是柔软而沉静，灰太狼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反应。

也许真的没听到。

灰太狼俯下身，隔着一层纱布，一吻落在他的额间。

蜻蜓点水的温柔。

灰太狼垂眸，不小心看见喜羊羊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很快地归于平静。

 

 

四十六

灰太狼只觉得的呼吸声落在这安静的病房声音也太大了点。他嘴角抽了抽，连续点了好几下头，缓缓松开喜羊羊的手，站起身。

喜羊羊没什么反应，一张阖着眸的白净脸庞显得分外无辜。

灰太狼沉默半晌，说：“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一双眼睛紧紧闭着。

灰太狼离开病床边上，向病房门口走去：“真没醒？”

没有应答，没睁眼。

“既然真的没醒，那你的色彩信使我这就走了。”灰太狼一边说着一边去拧门把手，“陪了你一个星期了，累死我了……”

拉开门，扭头看了一眼病床方向。

喜羊羊好像终于忍不住了，唇角勾起一点忍俊不禁的微微笑意，缓缓睁开眼睛。

湛蓝的眼睛，透着一丝狡黠而温柔的笑意。

时隔多日，未曾改变。

灰太狼的世界里，色彩经过漫长的沉睡，终于在这一个明朗的秋日之中，彻底复苏。

 

 

四十七

喜羊羊开口，声音有点沙哑，透着点笑意：“……色彩信使？”

灰太狼想偏过头去再也不理这个臭小鬼了，可是无论他怎么转过去眼睛却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

“是啊，色彩信使，怎么不装了？装得你还挺开心的，多好玩啊？”

他凶狠地说着，唇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衣襟上，泪眼模糊之中，灰太狼心中暗骂这该死的泪腺。

喜羊羊看着他，这才闷闷地憋着笑说：“要是我醒了，你不亲我了怎么办？”

余下的话音，都被淹没在一个深深的亲吻之中。

一切都无需多言了。

万丈光芒穿透虚空中漂浮的尘埃，穿透生与死惊险的距离，轻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于是一切纠缠与朦胧的爱意都有了最好的回答。

两个人的世界都有了色彩，在色彩的世界里紧紧相拥。

这一次，再也不会放手，而色彩的温度再也不会消失。

 

 

四十八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

“喜羊羊……”灰太狼吻了吻他的眼睫，“你怎么知道是我？”

喜羊羊想了想，突然开始笑，笑意盈盈映在灰太狼墨绿颜色的眼睛里，开怀至极。

他凑在灰太狼的耳边，小声地说：“我看不见你眼睛是什么颜色。”

灰太狼愣了愣。这是他说的，这话怎么了？

“当时你竟然骗我……我真的好失落的，后来想想怎么都不对劲。果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大叔，难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有蓝色的眼睛吗？嗯？”喜羊羊掐着他的脖子笑着说。

还没等灰太狼回答，他突然牵扯到了不知哪道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地松开手。

灰太狼连忙让他躺下，只听这小兔崽子继续欠揍一般地开口：“其实当你冲上救护车，红着眼睛对我说睡了就不告诉我是谁，我就突然觉得好像没什么遗憾了，就算那样睡过去也值……唔……”

无名怒火攀上头顶，灰太狼掰过他的脑袋，狠狠亲吻上了他的嘴唇，立刻打断了他的声音。

几乎是压在他的身上，双手撑在他头颅两侧，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再也逃脱不了。

良久两人才分开，灰太狼喘息着说：“大难不死，与其嘴欠，不如咱俩做点实的。”

“喂喂喂你要干什么，我是病号啊——”

 

 

四十九

“最后我还是舍不得死嘛。”

“因为更想和你一起分享这有色彩的世界。”

 

 

——END